端午节一到，街边小贩三轮车上总堆满青绿带白霜的艾草，老城区的巷子里飘着若有若无的药草香。有人家门口的铜环上插着两把，也有人将艾叶混着菖蒲扎成宝剑形状悬在门楣。这抹苦涩的清香，到底藏着多少代人的生存智慧？
早年间乡下人总说"端午不插艾，上门快"。老人们常蹲在门槛边，用糙手将艾草绕成环状，念叨着"五月五，毒虫出"。长江流域梅雨季闷热潮湿，墙角砖缝里钻出蜈蚣蝎子，水田边蚊虫聚成黑雾。农家人把艾草晒干后塞进粗布枕头，夜里枕着入眠，说是能防"邪气入体"。就连婴儿洗澡的木盆里，都要撒几片艾叶熬过的水。
《荆楚岁时记》里记载古人"采艾以为人，悬门户上"，艾草人偶能替代活人挡灾的说法透着悲凉。明代医书记载艾烟熏屋可避瘟疫，扬州城闹鼠疫那年，家家户户昼夜燃艾，熏得整条街都泛着青灰色。如今实验室研究证实，艾草挥发的桉油精确实能驱赶蚊虫，那些被视作迷信的举动，实则暗合现代科学原理。
江南水乡的老阿婆至今保留着"艾草三浴"的讲究。端午当天取晨露未干的艾叶，正午曝晒后存着治风寒，黄昏采的泡脚祛湿气。皖南山区的手艺人会将艾绒掺进香囊，绣上五毒图案送给孩童。在川渝地区，艾草粑粑更是节令美食，糯米裹着艾汁蒸熟，咬开是草木清甜。
城市里的年轻人也寻到了新玩法。文创市集上，永生艾草花环搭配干柠檬片成了ins风装饰，养生馆推出艾草精油spa，中药铺代客定制驱蚊香包。有姑娘把艾草束系上麻绳，挂在出租屋铁门把手上，说闻到这味道就像回到外婆家。
药铺老板老张头常坐在柜台后，看着年轻人来买艾草总要多说两句："别光顾着拍照，回去拿热水烫烫叶子，睡前泡泡脚比什么都强。"他柜子里收着民国年间的《艾灸图谱》，泛黄纸页上画着人体穴位，旁边蝇头小楷写着"艾火透诸经，治百种病邪"。
艾草苦涩的气息飘过千年，从驱虫辟邪的实用需求，演变成承载集体记忆的文化符号。当现代人把监控摄像头对准门楣的艾草剑拍照发朋友圈时，或许也在延续着某种基因深处的生存本能——用草木的力量，在无常岁月里辟出一方清净之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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