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间的风裹着青草味儿掠过鼻尖，抬眼望见远山尖上的积雪还没化完，脚下的石板路被晨雾洇得发亮。这就是平武，被岷山余脉抱在怀里的秘境，藏在绵阳北边的褶皱深处——外地人总把这儿和甘肃文县的白马藏族聚居区搞混，当地人倒也不恼，端着碗洋芋糍粑倚在门框上笑："管他白马黑马，来了就是自家马。
平武的山里藏着密码。王朗自然保护区那些冷杉林直戳戳往上蹿，树干上挂满松萝，活像披着绿纱衣的仙姑。扛着相机的摄影师蹲在溪涧边等红腹角雉，冷不防被蹦跳的藏酋猴抢了镜头。山民赶着牛群往杜鹃山转场，牛铃铛叮叮当当响了一路，惊飞起满坡的绿尾虹雉，七彩羽毛在阳光下抖出彩虹。
寨子里的火塘日夜不熄。白马姑娘们围着火堆跳曹盖舞，牦牛皮鼓敲得地皮发颤，彩绣腰带上银饰哗啦啦响成一片。七旬老阿妈眯着眼挑花，针尖在藏青色土布上游走，绣出蝴蝶停在格桑花上的瞬间。"老辈人眼睛就是尺子"，她抖开绣片，花纹对称得分毫不差，比机器打的还规整。
木楞房顶上晒着山货，红彤彤的花椒像撒了一屋顶的星星。灶屋里吊着腊排骨，松枝熏出的油珠子滴在火塘灰里滋滋响。外乡人刚夹起筷子，主人家又往碗里添了勺酸菜汤："三天不吃酸，走路打蹿蹿"，这话在白马寨比天气预报还准。
转经筒在龙溪古镇的石板路上滚了六百年。茶马古道留下的老商号改成了民宿，雕花窗棂外晃着游客的遮阳帽。年轻人在抖音直播挖虫草，直播间里突然冒出句"注意脚下草皮"，老辈人戴着老花镜刷手机，看见这话嘴角就翘起来。寨子西头新开了咖啡馆，藏族小哥拉花时总要多绕两圈，说这是雪山上的云纹。
山雨说来就来。赶马人把驮子卸在崖洞下，捡柴禾烧罐罐茶。雨帘外，白马河的水涨起来，卷着落花奔向涪江。潮湿的木屋檐角往下滴水，正好敲在青石凿的猪槽里，叮咚叮咚，和火塘边传出的古老歌谣合上了拍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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